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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寄聲浮云(精裝)

包郵 新書--寄聲浮云(精裝)

作者:王偉
出版社:上海書店出版社出版時間:2020-05-01
開本: 32開 頁數(shù): 167
本類榜單:文學銷量榜
中 圖 價:¥26.0(5.0折) 定價  ¥52.0 登錄后可看到會員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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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寄聲浮云(精裝) 版權信息

  • ISBN:9787545819137
  • 條形碼:9787545819137 ; 978-7-5458-1913-7
  • 裝幀:暫無
  • 冊數(shù):暫無
  • 重量:暫無
  • 所屬分類:>

新書--寄聲浮云(精裝) 本書特色

適讀人群 :喜歡隨筆、散文、回憶錄,對時代記憶有興趣、喜歡溫暖平凡生活中的人生哲理和生活感悟的讀者。既有時代印記,讓人頓生親切,又有世間百態(tài),天空海闊,還有人生經(jīng)歷,生活百味。一篇篇值得細品的精致小文,讓人讀來有會心一笑之感。溫暖的午后,一杯香茗,一片陽光,一本書,獲得滿滿的能量,從別人的故事里汲取營養(yǎng),豐富自己的人生。

新書--寄聲浮云(精裝) 內容簡介

《寄聲浮云》是一本閱讀性很強的隨筆集,內容主題以上海記憶、童年時光、游歷日記、生活感悟為主。寫作風格貼近生活,文字優(yōu)美,充滿生活的美好感悟。類目下既有時代印記,讓人頓生親切,又有世間百態(tài),天空海闊,還有人生經(jīng)歷,生活百味。一篇篇值得細品的精致小文,讓人讀來有會心一笑之感。溫暖的午后,一杯香茗,一片陽光,一本書,獲得滿滿的能量,從別人的故事里汲取營養(yǎng),豐富自己的人生。

新書--寄聲浮云(精裝) 目錄

001  逝去的那些生日

010  棚戶區(qū)記事

052  人生的“偶然”

058  武康大樓記事

075  我那遠去的詩緣

087  都柏林拼圖

094  我的俄鄉(xiāng)紀行

120  京西的鱗爪

131  里斯本雜拌

138  前南散記

167  陜北日記

193  紹興的煙云

202  蘇單印象

224  暮色蒼茫鼓浪嶼

230  挹浪日本海

239  幾番勾留是香江

275  吾家有兒初生時

296  百無所好樂伴書


展開全部

新書--寄聲浮云(精裝) 節(jié)選

棚戶區(qū)記事 我人生*初的22年,生活在上海西區(qū)一片棚戶區(qū) 的簡屋里,直到大學畢業(yè)后報到上班的第五天才搬走。 這“棚戶區(qū)”的叫法,我總感覺有些曖昧,若在別國, 可能徑直就稱“貧民區(qū)”了。不過,我們的棚戶區(qū)房 子,也確實不都是席棚毛氈或者鐵皮什么的搭成的,有 些也是磚瓦木石正兒八經(jīng)地蓋起來的,若留存到今天, 也許還有點歷史風貌的價值呢。 如今的上海,隨著這幾年大拆大建,連片的棚戶區(qū) 差不多絕跡了。我住過的那片,坐落在興國路和武康路 的交會處,周圍都是洋房,還多帶著小花園,南面更是 有一座偉岸的武康大樓(現(xiàn)在簡直是上海地標了),它 的巨大陰影就籠罩在我們那片的粼粼屋瓦上面。怎么說 呢?如果周圍的各式洋房是一片茂盛的花草,我們那片 棚戶簡屋就是摻雜其中的斑斑苔蘚。我孩提時代的許多 記憶,關于人和事的,就在這片苔蘚中生成。 (一) 說起記憶中的人,我首先想到的常常是老陶。老陶 沒什么光榮的,是個掛牌的“四類分子”。這個專有名 詞,現(xiàn)在年輕人是不大知道的,而在那個年代,卻是 “含菌量” 很高的。從字面上說, 就是四類人: 地 (主)、富(農)、反(革命)、壞(分子)。總之是階級 敵人,不久加了個“右”(右派),陣容更加齊整,隊伍 愈發(fā)擴大了。 我對老陶的身世一無所知,后來聽一位跟老陶住得 很近的發(fā)小講,他是個逃亡地主。原來是個沒當成還鄉(xiāng) 團的人!即便如此,老陶總是個階級敵人,在人民當家 做主的年代,就要為自己的過去償還代價,順理成章歸 入“四類”,成了賤民。 那時候,一旦當上了賤民,就有幸從事*光榮的事 業(yè)———勞動,而且是*為原生態(tài)的勞動,掃地、搬運、 清廁之類,不知道這該算是一種懲罰還是獎賞。總之, 老陶被勒令黎明即起,每天在勞動人民大多還在睡夢中 時,就開始灑掃庭院,這庭院也就是弄堂。早起的鳥兒 先得食,我想老陶的早起,也會有所獲吧,比如那份清 靜,可他的掃帚一揮起來,無論多么小心,那份清靜總 是被攪破了,于是,我的殘夢里,也就植入了那抹不去 的“沙、沙、沙”的有節(jié)奏的輕音,被撩撥得欲睡不能 欲起不愿。 老陶勞動時,很淡定的樣子,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 舊中山裝,戴著一付舊布袖套(那才是勞動者的標配), 蹬著一雙舊解放鞋,雙眼也跟著竹枝大掃帚在地上掃來 掃去,因此跟左右穿行而過的人———多半是以各種姿態(tài) 匆匆來弄內那座遠近唯一的公廁方便的———沒有任何交 集。誰顧得上他,他又顧得上誰啊!老陶的頭發(fā)花白 了,在晨風里微微有些顫動。他的手不像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 地主的手,也許是多年的監(jiān)督勞動,讓他的掌、他的指 先脫胎換骨了,顯得很粗糙,好像還有凍瘡的痕跡。這 些印象,是我經(jīng)歷了激烈的思想斗爭,跳下床,匆匆奔 到對面公廁減輕負擔時,在不多的幾瞥中刻下的。 老陶的灑掃庭院,或許真的算是有些溫柔甚至有些 詩意的懲罰,跟他對人民犯下的罪肯定是不相匹配的。 因此,老陶也別想就如此舒舒服服地等著時光來解放 他,總要為革命再做出點犧牲。20世紀70年代中,上 海流行搞“向陽院”,那是現(xiàn)在如火如荼的社區(qū)建設的 前身吧。破陋的弄堂里搞了些環(huán)境整治,東刷刷、西弄 弄,甚至還配發(fā)了黑白電視機———這在當時可是稀罕 物,裝在帶長腳的木頭箱子里鎖著,晚上由專人負責搬 到空地上,打開調到五頻道或者八頻道,放節(jié)目給拖著 板凳涌來的各色人等觀看。我們那片街區(qū)大概把“向陽 院”搞得不錯,突然被上級看中,要來開現(xiàn)場會。這 樣,就有一番忙乎!“向陽院”建設不能只展示些看得 見、摸得著的玩意,也得演出些看不見卻感得到的東 西,比如階級斗爭時刻沒有放松。于是,組織了一場批 斗會,作為附近唯一活的監(jiān)督勞動分子, 老陶榮幸 出場。 老陶在我家門前那棵老桑樹下,垂手站立,垂頭看 地,一幫半大孩子圍著,指手畫腳,嚷嚷紛紛。說了半 天,老陶也就一條罪狀:不老實。不老實也就一條罪 證:星期天到別的地方去不報告。說重了就是不服群眾 管教監(jiān)督,也許想著變天!老陶本來有些木訥,又自知 理虧,千夫所指之下,想要辯解,嘴里卻磕磕絆絆、話 不成句,臉憋紅了,頭不敢抬,更顯出階級敵人的本色 了。我擠在人群里看著,正有點大快人心之感! 沒幾年,史無前例的時代結束了。不管老陶有沒有 想過,變天是終于等來了。也不知有沒有哪家單位為他 舉行過隆重的宣布平反的儀式,也許根本沒有什么平 反,就是“摘帽”而已。但老陶肯定不用再黎明即起灑 掃庭院了,那份勞作,物歸原主,由勞動人民自己負責 了。我的睡夢并沒有因老陶的停帚而延長,因為我參加 了學校的籃球隊,也黎明即起,到學校訓練去了。 老陶的家在如今很著名的武康路邊上,隔條馬路就 是宏偉的武康大樓,那時它頗有些沉悶,常有些人——— 受迫害的政治賤民、挨病痛的社會難民———把它當跳 臺,在飛翔中跟大地來個激烈的擁抱。老陶家的房子不 錯,是那種老的磚木結構的,當街有連扇的窗戶,門上 也有大玻璃,就是陽光被武康大樓擋住了,門前屋里四 季都照不到,*多攤到點已經(jīng)暗淡的斜陽。老陶個頭 矮,雖然不瘦,因為那個身份,人總有些猥瑣,但他的 太太模樣超過許多婆婆,依然細皮嫩肉,比較豐滿,連 帶他們那位比我大不了幾歲的女兒也一副小家碧玉的樣 子。路過老陶家,總能透過那些明凈的門窗,見到母女 兩個坐在前廳的床沿,一人一個繡棚,舞動著手。老陶 跌落勞塵時,她們是這樣;老陶摘了帽了,她們還是這 樣。也常見老陶捧著一個玻璃瓶化身的杯子,坐在靠窗 的椅子上,一邊不時地啜著熱茶,一邊靜靜地看著母女 兩個飛針走線,臉上讀不出一絲欣慰的表情。 (二) 有一個人,像老陶一樣,深深地印在我的記憶里。 因為他一臉絡腮胡須、一身破中山裝、一付落拓(也許 該說“落魄”)模樣;因為他一付渾厚好嗓、一貫破口 罵街、一人孤苦伶仃。 知道他叫李夢熊———這名字我們小時候也不覺得有 什么特別,還常常把他叫成“李狗熊”,知道他是個神 經(jīng)病,也知道他原來是音樂學院的。其他的,就不曉 得了。 若干年后,忽然聽說陳丹青在書中講到他,更吃驚 的,是陳丹青的老師、如今大名鼎鼎的木心先生提起 他。木心晚年回憶這位當年的朋友,稱之為“曠世奇 才”。我仔細在記憶深處搜索李夢熊的碎片,絲毫不能 驗證木心的評價。 李夢熊其實不屬于棚戶區(qū)的,他住在一墻之隔的武 康路400弄一幢三層別墅樓里。他留給我*深的印象, 就是日常在那幢樓的一個小陽臺上,對著我們那片爛房 子,居高臨下地罵街,一罵往往幾十分鐘,翻來覆去 的。我的家距離那個陽臺直線距離*多二十米,能清晰 地看到李夢熊罵街時口沫四濺、表情激憤的嘴臉,和小 半個身子。聽著他仿佛練聲吊嗓般的開罵,覺得有意思,出來看熱鬧,又擔心那雙冒火的眼睛直視過來,怪 嚇人的,所以很有一番忐忑,不敢多暴露。 李夢熊罵的不是家長里短,罵的是國民黨,更具體 地說,是罵國民黨的幫兇。他用渾厚的低音深沉地吼 道:“湖南街道、湖南派出所,是國民黨的看家狗!”這 是他反復*多的一句,也不知跟國民黨有什么仇,或者 只是用著當時的話語體系為罵而罵。他跟湖南街道、湖 南派出所看來是有點仇的,至于到底是什么仇,不得 而知。 人們都知道李夢熊罵街是一種日常消遣,一個神經(jīng) 病,誰會去理他?再說他也沒罵偉大領袖和偉大的黨! 可偏偏就有搗蛋的孩子要去惹李夢熊,等著看他怒火沖 天、氣急敗壞的樣子。他們會聚到李夢熊住處的窗下, 抬頭齊聲猛喊:“李狗熊!”等到他一邊罵著一邊跳到小 陽臺上看個究竟時,那幫熊孩子早已溜之大吉。李夢熊 憋紅了臉,罵累了,歇一陣,消失了。 不罵街的時候,李夢熊也沒什么不正常。那一身深 灰色的中山裝,上下都打著補丁,搞得深淺不一、層次 蠻多的樣子。這也不算什么,那個年代沒幾個穿得光鮮 的,李夢熊這一身,看著仍不失齊整,只是褲子明顯 短,像是現(xiàn)在女人的九分褲,遮不住腳踝;配的鞋差 點,是磨出破綻的膠底解放鞋,完全是販夫走卒的標配 了。不過,一副厚厚的玻璃眼鏡(后來聽說,那是用兩 片水晶磨成的),又讓他明顯像個學究。 關于李夢熊的個人生活,我們只知道他始終孤身一 人,五十來歲頭發(fā)花白了也還那樣。既然是一人吃飽、 全家不餓,他也就很是隨遇而安了。早上,他常到興國 路口一個只做早市的飲食攤點,從我那位發(fā)小的母親手 里,買一個大大的夾根油條的粢飯團,據(jù)說回家后一掰 二,作早午兩頓吃的。傍晚,常見胡子拉碴的他,撐著 那一身落魄打扮,提倆竹殼舊熱水瓶,步子邁得很大, 器宇軒昂的樣子,抄近道從我住的弄堂、也從我家門口 穿過,到興國路上的老虎灶去泡一分錢一壺的開水。在 等著水燒開的時候,李夢熊在騰騰水汽中跟老板甜不甜 咸不咸地聊幾句,也會逗逗走進來的小孩子,臉上露出 笑瞇瞇的神情。 除了上面這些事,李夢熊對于我就是一個謎(但我 不知道那是一個深不可測的謎)。還是在陳丹青聽到的 木心先生的回憶里,才知道一鱗半爪。再后來,又看到 網(wǎng)上有回憶文章,李夢熊還真的曾經(jīng)是聲名顯赫的人 物:出生云南白族大家,父親是民國少將、追贈中將 的,表兄是艾思奇;本人是男低音歌唱家,少年時據(jù)說 還在重慶給鄧穎超當過小交通,40年代末開始參加許 多重要的演出,同臺者有周小燕等,培養(yǎng)過楊洪基等一 批聲樂人才。通多國語言,曉多國文化,知其者謂之 “卓爾不群,常有驚世駭俗之見”。1958年,李夢熊到 蘭州的音樂院校執(zhí)教,五年后回到上海,就沒有了正兒 八經(jīng)的工作,大概沒有哪家單位受得了這樣一個狂傲不 羈的人。他一度靠著售賣收藏的古董度日,常放浪形 骸、一醉方休。再后來,就是史無前例的風暴來了,本 來就怪脾氣的李夢熊, 就瘋了(為什么瘋,還是不 知道)。 木心對于這位老朋友的回憶披露后,李夢熊的足跡 被更多地發(fā)掘出來。說到他的后半生,自然令人唏噓, 尤其是他的那段我也曾旁觀過的生活,簡直可以說是凄 涼。看到網(wǎng)上的文章說,李夢熊住進武康路400弄的房 子,還是一位老房東見他可憐才租給他的,只是個幾平 方米大的亭子間,沒有地方支床,就打地鋪,上有一領 竹席、一床褥子和一條被子,沒有地方架桌,就用磚頭 壘個小臺,放那吃飯喝水的茶缸。千金散去不復來的李 夢熊,靠每月12元生活費糊口,靠居委會低價賣與一 些清倉衣物裹身。他的亭子間老掛著一個裝滿汽油的瓶 子,說是“隨時準備自焚”用的。而在那個家徒四壁的 局促空間里,卻有一摞外文書(我想,那應該是風暴以 后的事了吧),1997年他的親屬去上海看他,見他在讀 法文版的普魯斯特《追憶似水年華》。 后來知道的這一切,都完全出乎我的想象。我甚至 一直懷疑,我少年時代記憶里的“邋耷胡子”(“絡腮胡 子”的上海話表達。我們那時候都用這個綽號稱呼他), 是否就是這個如今被許多人追捧的李夢熊。一想到就在 這么近的距離上,曾經(jīng)有一位這樣的神秘大才,我總感 到莫名的榮幸。可惜那時太小太無知,完全沒有可能去 接觸他,更談不上接近他的真實世界。 那天我去武康路附近辦事,完了,不由自主地走進 了400弄。那里的老別墅房子幾十年了都沒變,不過粉 刷一新了。李夢熊罵天罵地的那個小陽臺還在。我抬頭 看著那個空空如也的地方,想著往事如沙上的痕跡,被 無情風雨帶走了。 我想象著那一彎絡腮胡,由凝重的灰黑變成了蒼涼 的灰白;那本該在舞臺上放歌的天籟之聲,變成了天地 間無望的吶喊。 (三) 我住的那條弄堂,貫穿那片棚戶區(qū),呈曲尺形,一 頭連著興國路,一頭通向武康路,長近百米,兩邊拉拉 雜雜排列著三十來戶人家;加上幾條岔弄和兩路沿街地 區(qū),總也有六七十戶、幾百人局促在那里。既然是個小 社會,各色人等就不少,事情也就龐雜瑣碎得很。 比方說,作為舊社會的遺存,我們那里至少有三個 家庭是有過大小老婆的。兩家后來拆分了,小老婆出門 另過,但還鄰近住著。有一家的大妻小妾,居然還在一 個屋檐下。那小妾也已是五十來歲的婆婆了,倒像個童 養(yǎng)媳或傭人一樣,整天打理家務。常見她顫巍巍地提著 鉛桶,走過長長的弄堂,到馬路對面的供水站去提水。 還聽大人們嘀咕,你看誰誰誰長得像隔壁的誰誰誰?他 其實就是誰誰誰的兒子。有點亂! 這也難怪,我們腳下的那片地,據(jù)說*早是老福開 森路旁的一塊墓地。如果擱在當下,肯定改建成街邊花 園,供周圍洋房居民休閑散步了(如今那里早已拆建成 幾棟小高層住宅樓,底樓沿街確實開出了幾家咖啡館, 不僅吸引洋房居民,更吸引洋人居民前來一泡)。可后 來,有些南腔北調的販夫走卒來這里安營扎寨,搭搭弄 弄,把它變成了一個住活人的街區(qū)。既然多是下等公 民,彼此的關系就很有些復雜。我父親1948年底從老 家江蘇連云港輾轉來上海,因為有個表姐住在那里,也 前來投奔,混居其中了。 我家邊上有棵桑樹,樹下就是批斗“四類分子”老 陶時的會場。那棵樹四五米高,小碗口粗,瑟縮在弄堂 天地里,算不上枝繁葉茂。樹上結的桑椹我嘗過,水靈 靈、紫盈盈、甜滋滋的,比那時的葡萄、棗子好吃多 了。樹上長的桑葉,自然是我們養(yǎng)蠶寶寶時唾手可得的 喂料。 這棵桑樹是我家對門的老李種下的,想采桑葉就要 得到他家人的首肯。因為是遠近唯一的一棵,來采葉子 的特別多,老李一家不勝其煩,就常常對人家打回票。 有一個啟東老頭,住在武康路老陶隔壁的,矮矮胖 胖,長著一對魚泡眼,秋冬經(jīng)常一頂絨線帽罩頂、一件 棉馬甲護身。他的孫子、也是我的發(fā)小、我姐姐的同 學,在紙盒子里養(yǎng)著一撥蠶寶寶。眼見著蠶寶寶嗷嗷待 哺,小孩陷入無米之炊,老頭心里難免著急,就想在月 黑風高的時候,智取那些桑葉了。 某日黎明前*黑暗的時刻,啟東老頭出動了。我 想,他一定是偷偷進到我們弄內,來到桑樹跟前,瞅瞅 周圍沒人,連邊上24小時繁忙的公廁也靜悄悄的,就 手腳并舉上了樹,應該是很快夠到了一人多高位置的那 些寶貴桑葉了。 智者千慮,尚有一失,啟東老頭并非智叟,想悄悄 來悄悄去,不留下一點動靜,是很難的。老李的那位小 腳老母親,凌晨時照例只能淺睡,所以特別機警,在萬 籟俱寂中聽到門外有聲響,就披衣起來看個究竟。恍惚 之間,老太太看見了樹上貼著個黑影,那不是小偷是 誰!于是,順手拿過門口的掃帚,碎著步子沖上前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掄起帚柄就向半空里猛揮。 啟東老頭不上不下地攀在樹上,屁股上著了鼓點似 的棒打,躲不開,擋不了。忍了一會兒,只好討?zhàn)埖溃? “奧(別)打嘞,奧打嘞,再打要壞忒嘞!”他*后怎么 下樹的,有沒有帶走幾片桑葉,我也沒打聽全。 話說回來,既然那棵桑樹權屬老李家,偷采總是 “違法”的,小腳老太拿著掃帚柄,狠打愛孫心切的老 頭的屁股,完全是捍衛(wèi)自家權利的正義之舉。 如果是老李,大概不會那么決絕地對待一個總算是 街坊鄰居的人。老李喜歡忙另一件事:撿煤球。他常在 蒙蒙亮的晨光里起來,端個板凳,拿把火鉗,帶個破臉 盆,踱出弄堂,到馬路對面飲食店門外,在那一大堆剛 從爐膛里掏出的煤灰旁坐下,火鉗開始在煤灰里扒來扒 去,將一個個仍星星點點帶火的未燃盡煤球,扒拉到腳 下。火鉗頭上兩片小小的舌頭,又忙碌地削去外面的 灰,只留下黑黑的煤芯———老李把它們一一夾進破臉 盆,湊成小半盆了,才慢慢伸腰起身,頗有收獲感地收 拾回家了。這時候, 個把小時過去了, 天光已經(jīng)大 亮了。 老李在郵電局工作,當時,那可是個令人羨慕的職 業(yè),收入也不錯。老李的老婆也是從紡織廠退休的,家 里雖然養(yǎng)著老母親和兩個讀書的孩子,但生活絕對過得 去,否則,老李也不會有閑心,自制鳥籠養(yǎng)個雀兒玩 玩。可老李就有這么個“嗜好”!雖然在那個年代這不 算什么丟人的,但像我老爸,對老李撿這個便宜,就很 有些不屑。 我是很為我老爸的心靈手巧自豪的,老爸在酒精廠 當鍋爐工長,簡直是半個工程師,鍋爐一般的毛病都找 他修。另外,木工活、電工活、泥水匠的活,他都拿得 起來,辦個宴席,無論婚喪,也撐得住。在需要“自給 自足”的時代,老爸絕對是個生活能手。但看到老李用 普通的竹子制作精美的鳥籠,亮一亮工匠手藝,我就不 由地把老爸看低一點了。 只見老李戴上老花鏡,坐在小板凳上,屈起的膝頭 墊塊厚布,用一把普通的寬刃小刀,就能精準地在竹片 上剖出一根根細竹條,再用刀刃卡住竹條,反復劃拉, 就做成了一根根規(guī)格一致、剖面圓滑的竹絲。把這些竹 絲一一穿進幾個鉆了一排小洞的竹箍,頂端用一個鈕收 口,一個鳥籠的樣子就出來了。接著就是安上下開的 “門”、金屬的掛鉤等等。老李做這一切,不急不慢,不 聲不響,不像我老爸有時出個岔,一著急要恨恨地罵個 娘。老李的效率也挺高的,才見他開始剖竹條,可兩三 個半天過后,鳥籠就漆上清漆,掛在他家的檐下吹著 風了。 老李家的房子,兩層磚木小樓,在那一片破舊簡屋 里算齊整的,有一回還當了一次電影外景地,梁波羅在 那里拍過幾個鏡頭。是什么戲,忘了,我也沒看過。那 一次,弄堂里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我母親跟我回憶說, 當時還到我們家借過些東西,就是日常使用的竹籃之 類,當?shù)谰摺G皫讉月我參加一個詩歌朗誦會見到梁波 羅,說起他曾在我們鄰居家拍過戲,梁老師也想不起 來了。 老李安徽人,“肥東”還是“肥西”,沒搞明白,反 正口音里是“雞” “豬”不分的。他比我父親大幾歲, 也是上世紀20年代生人。偶爾他們也一起談談釣魚, 甚至結伴起個大早,跑大老遠到郊區(qū)去野釣。但總的來 說,兩人交集不多,不像我家隔壁的老陳,和我父親也 是釣友,平時聊得多一點,畢竟他們是蘇北大同鄉(xiāng)——— 老陳揚州人。老陳的一輛老坦克(像電影《小兵張嘎》 里偵察員老羅騎的那種,帶U 型撐腳架的自行車)還 賣給了我父親,不過價格不便宜。 老陳比老李和我父親都大幾歲,面闊鼻隆,口方耳 大,一臉福相。不過,老陳有嚴重的肺病,背有點駝, 連帶本來也魁梧的身子,顯不出高大的形象來。老陳煙 抽得厲害,咳嗽多,痰和鼻涕多,兩眼似乎也被熏黃 了,渾濁。他常常一煙在手,就用拇指下厚厚的肉掌部 分,抵住鼻子瞅準墻角擤鼻涕,同時“噗”一聲吐出一 口濃痰。我們都怕帶病菌,連忙小心地躲開。 老陳是個點心師,還是永嘉路口一家飲食店的“頭 牌”。現(xiàn)在上海街頭被熱捧的老式蔥油餅,我*早就是 從老陳那里吃到的,確實,現(xiàn)在買來吃的,樣子跟老陳 當年做的一樣,但味道絕對超不過老陳的平常之作。老 陳這個“肺癆”,居然堂而皇之在飲食店干了二十來年, 后來還自擺攤頭,親手揉搓出多少進得人口的糕餅,想 來有點后怕!

新書--寄聲浮云(精裝) 作者簡介

王偉,男,1963年5月出生,漢族,現(xiàn)任上海市作家協(xié)會黨組書記、專職副主席。1985年7月參加工作,1985年5月加入中國共產黨。王偉在1990年代中期就職于《文匯報》,任要聞部副主任;1996年10月,王偉調上海市委宣傳部,任新聞出版處副處長;1999年1月,調上海市政府新聞辦,任新聞處(后改稱新聞發(fā)布處)處長;2004年4月,調香港《大公報》,任副總編輯兼大公網(wǎng)總編輯;2013年4月,調上海《解放日報》,出任上海報業(yè)集團副社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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